“夭夭桃李花,灼灼有辉光。悦懌若九春,磬折似秋霜。”
我是虚四岁认识的十里长街,今年我已满14周岁,这样算来不多不少,这已经是我与古街相识相知的第12个年头。朋友12画,家人12画,恋人12画,所以,12的名字,叫做无可替代。我自打出生起便生活在这方地上,自打记事起才发觉十里长街早已是心里路桥的妆面。
他们说,月河是母亲河,十里街是富民街。月河养育了十里街,十里街养育了路桥人。我曾经无数次踏过湿漉漉的青石板,无数次穿过沉冉冉的十里街。我会路过南官河的枕水人家,目光扫过青石堆砌的深街古巷,淡淡瞥过鳞次栉比的淳朴民宅,浅浅瞟过错落有致的粉墙墨瓦,抬眸轻轻掠过彩珑翘角、逶迤绿水、河埠桥梁,最后的最后,聚焦在墙角那一团正“喵喵”软唤的慵懒幼猫身上,静静地看暖阳散发的光晕在它乖顺的皮毛上打着旋,默默地看那惊动落叶的微风亲吻它的胡须,宛若瑶光。
我重新迈开脚步。水一边,街一边,这一段十里长街,最是要让人愁暮感伤的。在这里,艳丽与暗沉,现今与往昔病态般地错乱交织,有着无法磨灭的陈年旧调所特有的深处流水似的斑驳苍茫,弥散在空气里的,却是喧嚣、繁荣、富庶的气息。“锦瑟无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华年。庄生晓梦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鹃。沧海月明珠有泪,蓝田日暖玉生烟。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
临水的那头,像是怕老街的另一边孤独似的,也满是枕水人家。只是那里还有不少石板铺就而成的埠头,一是可供居者捣衣洗涤,二则是可装可卸的货运码头。后门的院子里,角落里暗翠的青苔在拼命生长,花坛边拜访着坛坛罐罐,质感舒适。
其实老街是保有怀旧基调的,若是有姑娘着复古旗袍,烫绾着大波浪云鬟,在旧式小酒馆里遣上几杯,小酌几口,放一曲黑胶唱片,那真是再好不过。午后小憩后拖曳着脚步,慢慢欣赏那些经过风吹雨淋、蚁虫蛀蚀,终是得而幸存下的雕栋台门、木槛镂窗,它们疲倦却不颓废,年华临走前为它们刻下了痕迹,却反而更显含蓄而风韵犹存。十里长街,暗香浮动。夕阳已去,皎月方来。岁月极美,在于它必然的流逝,春花,秋月,夏日,冬雪。
十里街的南端入口再过去一些,便可看到路上一座微拱的石桥,是“新安桥”。据说是当年宋高宗赵构被金兵追赶经过此地,后来感慨“此地的路即桥,桥即路。”遂赐名“路桥”。路桥路桥,顾名思义,直白点说,就是这地儿路和桥特别多。
这十里长街不论何时通街都挂着一长串的红灯笼,只是不亮罢了。不瞒你说,我曾几许梦回那百年前的十里街,一整条十里街的大红灯笼都干柴烈火般燃烧着,那是何等的瑰丽啊,我只觉双眸都被满目绝艳灼灼其华,我怔在原地,隔岸观火,哑然失声。我想,那一刻的我,是真的对那软红十丈狠狠动心了。
但梦,终归只是梦。朱颜辞镜花辞树,最是人间留不住。就像冰镇啤酒满到溢出的泡沫逐渐破碎直至与日月同辉后,慢慢显现的,就是剔透玻璃杯里余下的大半冰冷液体。时,纪燃。时,烬年。
这十里长街,一半过去,一半当下,虚虚幻幻,辨不真切。曾经帘外海棠,锦屏鸳鸯;后来庭院春深,咫尺画堂。曾经笛声如诉,费尽思量;后来茶烟尚绿,人影茫茫。曾经霞染天光,陌上花开与谁享;后来烟笼柳暗,湖心水动影无双。曾经彼岸灯火,心之所向;后来渔舟晚唱,烟雨彷徨。
江南水乡依旧绵延着千年的呼吸,渊源沉缓,如箫笛始终浅吟低唱,如古琴始终包容暗让,仿佛时年的琐碎细语。
(指导老师:叶爱珍)